远赴人间惊鸿宴

十五岁的夏天,两人相遇在街头,一个带着另一个回家。
十六岁的夏天,两人相伴于小家,一个跟着另一个打工。
十七岁的夏天,两人相拥着电脑,一个拉着另一个荣耀。
十八岁的夏天,两人因车祸而相隔,一个消失在另一个面前。
世间最美妙的事不过是一生相伴,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过是生死相离。
这个夏天,对叶修来说既痛苦又美妙,
痛苦与苏沐秋的阴阳相隔,美妙于他活在了自己的荣耀里。

『曦澄三』
  江澄心下着急,只能下水找了,没再过多思考便往水中一跃,扑通一声巨响,飞溅起一大片白色水花,引得岸上村民齐齐靠近围观。腹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糟糕,好像砸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忍着痛感,江澄咬牙定睛一看——
  妈的是蓝曦臣!
  江澄因为痛感而眩晕,差些就闭不住气。等他回过神来之时,早就被蓝曦臣抱上了岸在湖畔的大石块上坐下。跟他们上岸的,还有一个——不对,是一只长相极差腮帮子鼓鼓双眼似鸭蛋一般大的绿色皮肤不知是人是妖是鬼怪的生物。
  惹得岸上群众一阵恐慌,水鬼!村民们随即握紧手里的棍棒之类的武器护体,直往后退不敢向前。  
  “各位无需害怕,它不伤人的。”  
  “晚吟,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
  蓝曦臣甚是紧张,神色慌张地用双手在江澄身上东摸西摸想要察看一番,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江澄伸手拍开那两只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爪子,他现在想骂人,却又因腹部疼痛而顾及不上嘴上功夫。  
   “是不是肚子疼?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便要打抱起江澄,完全无视了还在瑟瑟发抖的不知名生物。  
  “等会儿!这什么东西?”
  江澄指着那生物道。
  “方才在湖底不小心触碰了机关被河神的水草阵给困住了,是因为这位……呃,这位兄台相救才能脱身。”蓝曦臣略为难,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救命恩人。  
  “我……我是河神大人身边的小跳蛙。”小跳蛙怕人,眨着鸭蛋大的双眼四处张望着。
  “你……你是水鬼!”群众甲用长棍指着小跳蛙,神色恐慌道。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水鬼……我是河神的小跳蛙。”  
  “那你为何要袭击人!”
“没有,没有袭击人,我看昨夜很热闹,贪玩儿就上了岸捡花灯玩,我没有伤害人!”小跳蛙瑟缩着躲在蓝曦臣身后,探出个头来急忙解释。  
  “我相信他,不然他在湖底亦不会救我脱险。各位不必惊慌,这并非水鬼,而且神物。”小跳蛙身上并无妖气,蓝曦臣敢断定,这是河神身边贪玩又胆小且心地善良的神物。
  村民看着那小东西一身怂胆,哆哆嗦嗦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害人的。  
  “原来是神物啊——神物大人多有得罪莫怪罪莫怪罪。”见仙家这么说,群众便放下心来。
  “多谢。”蓝曦臣回头,对着小跳蛙颔首。
  小跳蛙怯怯地结结巴巴回了句不客气,超跳入水中不知去向。
  身后的江澄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腹部传来阵阵痛感,心里一阵慌乱,莫不是这一砸伤到肚子里的胎儿?
  “晚吟,是不是肚子疼?忍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请问这镇子哪儿有大夫?”
  “城西有位张神医,神通广大医术精湛没有治不好的病,仙家可去那儿瞧瞧,喝一碗神医调制的神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对啊对啊,张神医可是我们镇子出了名的包治百病啊!”
  听到村民们一个劲儿地夸耀那位医师,蓝曦臣决心去拜访求医,抱起江澄御剑而去。
  找到医师住所,门外排满了需要医病的人,大家都在求神水。蓝曦臣观察了一阵,奇怪的是,能多掏银子的才可优先问诊。
  但来求医的,看似都是贫苦的村民,有些甚至因无财而被赶出来的。按理说蓝曦臣是该排队,可人数实在太多,江澄可等不得,也不能有事。随即掏了一袋银子,优先问诊。  
  见到传闻中的神医,微胖中年人,山羊胡子,顶着浑圆的肚子,眼神犀利,上下大量着蓝曦臣,瞥见腰间挂着价格不菲的翡翠,这才露出笑容。
“这位公子也是来求神水的?”
  “神医,麻烦您看看他。”
  “嗨没事,喝了神水,什么病都没了。”神医手一挥,讪讪道。
  “还请您问诊,钱我有。”
  医师眼睛一亮,随即咳了咳,道,“看在公子够诚心的份上,老夫就开恩一回,亲自给他诊病!”
  江澄躺在床上,医师把了脉检查了一番,思考后对蓝曦臣说道,“这位公子只是体虚,下水受了寒,嗯,身体没多大问题。开两付药就行。”随后吩咐小厮送来两副药。
  蓝曦臣吊在一半的心这才安定下来,“那……胎儿有影响么?”
  “胎儿?什么胎儿?”
  “就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说实话,这是内人,如今怀了我的骨肉。”蓝曦臣有些难为情,面颊微红解释道。
  “这位公子没有怀孕啊!”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怎可能呢?医师,请您再把把脉。”
  “你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吗?!无礼之徒!老夫行医数年,难道连一个人怀没怀孕都诊不出来?”
  “您莫要误会,在下只是……”
  此后,再多的话,江澄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脑子乱的很,耳中嗡嗡作响,头要炸开。
  “够了!”
  空气突然安静,蓝曦臣诧异地望着江澄。
  离开那一处,二人并肩走在湖畔。此时已是黄昏后,暮色渐浓,夜风微凉,拂过那披散的发丝。两人一路无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江澄心烦意乱,思绪乱如麻不知如何梳理,想来那个时候,一觉醒来,是蓝曦臣告知他,他怀里孩子。
  他从始至终就没怀疑过蓝曦臣的一言一行,所以他一直都是相信的,如今却不得不提出质疑。那个时候,蓝曦臣不只一次跟他协商加入蓝家之事,都被他给一一驳回了。
  江澄是舍不得江家家业,如今加入蓝家,契机便是肚子里的骨肉。蓝曦臣……会欺骗他吗。
  “蓝曦臣……你、你说,你有没有欺骗我?”
  蓝曦臣抬起诧异和慌乱的双眸,直视江澄。这是第二次,他用这样的眼神去无声的询问
  这是何意?
  是在质疑我的话的真实性么?还是怀疑我当初联合大夫欺骗他迫使他嫁入蓝家?
  无论是哪种可能,蓝曦臣都无法承受,谁又能受得住心爱之人的不信任呢?
  “晚吟,我没有骗过你,从始至终。”
  “那这事儿怎么算?”
  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到底孕还是未孕,为什么肚子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毫无异样,一切如常。太多疑问,不问你,我又能向谁讨个说法呢。
  “晚吟,我们回云深不知处吧,家里有最好的医师,定能准确地诊断的。”蓝曦臣试图安慰他。
  “若是未孕呢?”
蓝曦臣一惊,虽然心里也有这个考量,可从江澄嘴里听到,还是心慌,“不可能的,晚吟,你信我,我有感觉……”
  “信你?你是大夫?你还有感觉?我自己他妈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江澄突然咆哮,他心里乱极了,脑子也无法思考的太多。只知道蓝曦臣的话令他不适,很是烦躁那个人说出的那些话。
  蓝曦臣咂舌,无法反驳。他确实不通医理,却有着说不出的第六感,有个新的生命在跟慢慢地贴近,这种感觉近段越来越强烈,可他无法言明,外人定会觉得荒唐,就连江澄,或许也是觉得荒唐吧。
  纵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信我啊……
  “你不必太多担心,我们先回姑苏吧,你有伤不宜……”
  “我会回去,回去说清楚,分开走。”江澄冷冷留下一句话,便御剑拂然而去。
  蓝曦臣恍惚愣在原地,到底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境况,明明不久前还是一副相濡以沫的样子啊。他无法接受,任何事情都无法接受,他的骨肉,他的婚姻,他与江澄。
  江澄独自一人御剑而归,看门的弟子问候也好不回应,冷着脸独然进入家门。
  怪的是寒室的门是打开的,谁这么放肆?江澄直径进了屋。案几上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吸引了他的视线。这是何物?离开之前是没有的。
  江澄拿起一看,竟是婴儿的服饰,大大小小皆有,花样百出,没意见衣裳上都挂着牌子,依次列着:满月,百日,一岁……。这是……蓝启仁的字。
  打开锦盒,里边躺着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二指宽的云纹抹额,对于小婴儿来说,说不定会有些大。
  这些,都是蓝启仁准备的。那个老顽固,明面上看他诸多不悦,还以为这次不告而别的私奔,多多少少会让他气急败坏,没想到的是,他在背后……
  江澄心里一软,叔父他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的吧。
  屋里有些沉闷,江澄走了出来,在不知处乱逛,却在后花园见了蓝启仁,他附身似乎在乐不思蜀地做着什么,传来嘟嘟嘟的声响。等江澄靠近些,这才看清蓝启仁在做些什么。
  老顽固在做木工。
  那是一张还未搭好的婴儿床。
  江澄心里发酸,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喉咙,想发声,却无声。双眼有些模糊,许是风大,刮的眼睛生疼。  
  江澄不由深思,自己为什么会加入蓝家呢?就因为蓝曦臣的那句“你怀了我的骨肉”?
  仅仅是因为这个么?那么对蓝曦臣呢?对蓝家上上下下唤他为“主母”的所有人呢?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脑海里不禁浮现那个人温润如玉的面容,那人总是一尘不染,总是温声细语,对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那样钟情,那样深情。
  人前光风霁月的泽芜君,有时候为了他,也会做出与身份相悖的事啊,例如放下偌大的蓝家带他云游,只是想让他心情好些,蓝曦臣是责任心极这重的人,这一点和他一样,如今为了他,却越过原则和底线。
  他那么好,自己却这样丢下他走掉了。
  江晚吟,你真是个混蛋!
  如果没有孩子,你就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么?你们经历了生生死死,几经波折才能执手而归,终成眷属。为何会怀疑他,对他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
  江晚吟,你真是嘴欠。
  江澄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是“嘴毒刻薄”出了名的,他原先并不介意他人如何评论这一点,可现在连自己都唾弃自己那张嘴!
  没有怀胎又如何?今后有的是时间,他和蓝曦臣,还有很多时间啊。
  还要一起共同壮大家族,保护一方百姓。
  还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要持家育儿,教与他做人,陪着他长大。
  明明还有很多时间,明明还有很多事需要两人携手并进。如果还来得及,待他归来,就道个歉吧。
  “叔父,不用了……不需要了……”
江澄闻言顿了顿,身体不由得僵直。蓝曦臣回来了,说话声中尽显疲累,声音有些微哑,有些哽咽。
  “为何?”
蓝启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还未完成的婴儿木床,再看看失魂落魄心灰意冷的蓝曦臣,问道。
  “晚吟他、他或许是要悔婚的。”
  听闻,蓝启仁和假山后的江澄皆是一愣。蓝启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随即怒火上头。
  “婚姻岂能儿戏!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蓝曦臣无言,面对叔父,他再也无法开口。他本可以兑现承诺为蓝家带来一位主母,以及一位继承人。如今,这些都不作数了。
  “谁他妈跟你说老子悔婚了!谁给你的胆子自说自话?问过我了吗?”
  江澄真是被他气坏了,方才的歉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胸中怒火中烧。一鞭子把挡着的假山给劈的四分五裂,就算如此,也难消他的怒火。
  “你、你这是作甚!”蓝启仁气的吹胡子瞪脸。一个两个,江家人都是不知礼数的吗?!前一个魏无羡还不够,再来一个难以管束的江晚吟。真当蓝家不能奈你何?
  “蓝曦臣,你给老子说清楚!"
  江澄不依不饶,鞭子向蓝曦臣挥去,蓝曦臣栖身夺过,一把抓住拿毫无章法乱挥的紫电。
  “江晚吟,你闹够没有?叔父面前这么放肆,是存心让我难堪吗?!”
  江澄气,蓝启仁气,他蓝曦臣又如何不气?
  他的道侣二话不说将他一个人丢下,甚至怀疑他伙同他人去欺骗他,迫使他嫁入蓝家。
  这样的不信任,对于任何一对道侣来说,无非致命一击。
  三人对峙,怒气飙升,火药味十足,谁也不服软,不妥协亦不退让。好好的后花园,已是遍地碎石,一片狼藉。
  “呵,在下一向放肆,江家人野惯了!哪像泽芜君啊,明着不说,暗着倒是将我一军。”
  “你胡说些什么,你本就有悔婚之意,我可有哪一点说错?”蓝曦臣一向脾性极好,如今也是气昏了头,以往的玲珑心思,此刻统统丢弃。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把你娶进门,你从始至终就一直很抗拒入我蓝家吧,如没有那个荒唐的误会,你根本一步都不屑于踏入云深不知处的门,江宗主一向傲慢,眼界甚高,岂会看上我蓝涣。” 
  “你……”
  江澄哑然,想去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辩解。 
  蓝曦臣,你当真这么想我么……
  听完那一席话,江澄觉得全身的气力全被抽走,无法挥动手中的紫电,腹部又是一阵剧痛,难以言喻的疼。败了,蓝曦臣,江澄败给你了。
  江澄只觉得耳鸣,视线开始模糊,渐渐失去意识。
  “晚吟——!”
  “泽芜君,不好了,主母、主母他是动了胎气。”
药童匆匆赶来知会。
  江澄倒下的那一刻,蓝曦臣真的吓坏了,赶忙抱起江澄往医师那儿。为不打扰医师诊断,药童把所有人都赶出来。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蓝曦臣心中五味杂陈,狠狠地朝自己甩了一耳光,一个不够解气,再来一下,一次比一次下狠力。
  蓝曦臣,你真是个混蛋。
  你明知江晚吟他一向嘴硬心软,他一向敏感至极,为何还要口不择言不懂分寸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蓝曦臣,你真是嘴欠。
  晚吟他,真的怀了我的骨肉……
  医师走出来,低声告诉蓝曦臣江澄无大碍,就是体虚,需要静养,好好安胎,可不能再出这样的意外。蓝曦臣连连点头,正要进去看看江澄,却被医师拦住。
  “泽芜君,不可,他现在可受不了刺激,你……”
  蓝曦臣叹了叹气,认同医师的话,江澄或许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吧。刚要抬脚离开,听到屋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进来。”
  蓝曦臣以为自己耳误,站住了脚,细听,又听到一声,“蓝曦臣,进来。”
  是江澄,江澄在唤他。  
  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打开。蓝曦臣放轻步伐,来到床边,垂下眼睑不敢去去看江澄,低声道,“晚吟……”
  声音极哑,显然是哭过。
  “脸。”
  江澄面色有些苍白,双眼却直勾勾盯着蓝曦臣通红的脸。“谁打的?”
  “是……我自己,晚吟,对不……”
  “闭嘴!你蓝曦臣的心和人都是我江晚吟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碰,你他妈居然连我的东西都敢动手?”
  “是,晚吟,我混蛋,我该死,你打我骂我吧!”
  “这么欠的吗?都知道我江晚吟口不饶人,你倒好,来我这儿求骂。”江澄嗤笑道。
  蓝曦臣沉默了,他除了自我唾弃之外,真的不怎么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能赎罪。 
  江澄亦沉默了,他开始一言不发,凝视着蓝曦臣的面容,似要透过这副好看的皮囊把他看穿,看透。
  “曦臣,我们……不吵架了,可以吗?”
  寂静的空气里,落下这样一句轻叹,蓝曦臣愕然,抬起双眸与江澄对视。
  “好,不吵了,不吵了。再吵就让我千刀万剐死无全尸!”蓝曦臣煞是激动,又怎么能不激动呢?原先的无理取闹以及相互的不信任,都被彼此原谅。
  窗外的桃花依旧开的绚烂,风拂过,花瓣随风飘来,落在寒室的案几之上,伸张中,二人紧紧相拥。眼泪自眼角低落,滑落在彼此的肌肤之上。
  重新来过。 
———————————————————————————————————————_(:з」∠)_我是分界线————————————————————————————
  “蓝自在,你给老夫站住,哎哟我的老腰。”
  “蓝老先生,您没事吧?”
  “别管我别管我,快去追自在那个小王八蛋!”
  那是个七岁的孩童,头上歪歪扭扭地绑着云纹抹额,细眉杏目,模样娇俏可爱,伸出舌头,朝着吹胡子瞪眼的蓝启仁挤眉弄眼。见到有人来追他,便到处乱跑。
  莽莽撞撞地推开一扇门,突然尴尬了。
  不知羞,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父亲和爹爹在房间里偷偷打啵啵!
  “那个……爹爹,你继续,继续。我,我要去背家训了。”说完一机灵跑走。完全不理会爹爹的怒吼。
  “蓝自在站住!老子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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